對於我爸

現在對於我爸的感覺，實在一言難盡，一方面是厭惡是他那大吼大叫時的嘴臉，一方面又同情他，他雖然知道自己有這毛病，卻怎麼樣也克制不過來。我覺得他也滿可憐的，就好比一隻刺蝟想跟人親近，跟人擁抱，但他外殼所生的尖刺卻讓人不敢靠近。

雖然覺得他也有可憐之處，但我一看到他的臉，就不知為何心頭湧出一股怒氣，所以每次一見到他就刻意避免和他目光交會。這可能是長久以來，無法跟他溝通，挫折累積起來，變成一種制約反應。

我自己覺得這制約反應很不合理，也想避免心頭湧出的那股怒氣，但怎麼樣也沒法。我用這同理心想一想，我爸或許也是這樣。在他那年代很多人的成長環境都是敵視同性戀、敵視娘娘腔的，就算如今在PTT的黑特板也常看到許多圍攻娘娘腔的言論如「如果我是他爸就把這孩子殺了」「╳！替他爸爸感到悲哀...早知生個娘砲搞斷背，不如當初就把他射在牆上」他在這敵視同志的環境下活了五十多歲月，一下子要他改成對於看到娘娘腔也不會生氣，實在是不可能。所以我在想，他故意對我的視而不見，是他所能做最大的讓步了。

好像很多人的父親都有這種孤癖、無法溝通、無法控情緒的問題。媽媽有個朋友叫秀蘭，她的老公也是一生氣就大吼大叫，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超乎常理時，對方早就逃走了。他有養一隻小狗叫小黑，他去河堤一帶種田時，也會帶小黑也一起去。可是小黑一踏到農作物時，他會生氣地把小黑抓起來亂摔，用棍子亂毆。等到有一天小黑嚇得逃掉，再也不回來，他後悔了。他逢人就說「我對不起小黑」。他的兩個兒子老早就受不了爸爸的脾氣，搬出去住。他的小女兒之前參加比賽得到獎金十萬元，包了三萬元的紅包給媽媽，可是給爸爸只有六千元。有時過年全家人一起回家團圓，在飯桌上時爸爸只是為點小事就突然拍桌子暴怒，兒子女兒們紛紛說「有事告辭了」，等到這爸爸回過神來，才發現家人都跑掉了。

我大姊丈夫那邊的家庭也是一樣，全家人跟父親最難處得來，父親的個性是最頑固、孤癖、彆扭、無法理喻。姊夫常常回到家後就免不了再跟他爸爸吵架。為什麼好多父親都是這樣子呢？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？還是說傳統社會所容許的男性性格，長久下來扭曲人性，使得每個父親都變成其實很想撒嬌、很想訴苦，但都受困於自
身的盔甲被束縛得透不過氣？